说古道今 | 一名大龄落榜考生的自救之道

如果你年过而立，却连考五次一无所获

如果你的同学独占鳌头，而你却屡屡名落孙山

如果你四十不惑，还在四处打工无财又无产

那你将如何自处？

《民国吴县志》卷六十六徐敦仁条

这个倒霉的人儿名叫徐敦仁，字爱杉，jdb电子平台吴县人氏，出生于清代道光己丑年（1829），往上数北宋祥符年间，他的先祖徐三奇从兰溪县迁居至洞庭西山落户，到徐敦仁出生时徐家在当地人丁兴旺，他还有同胞兄弟五人：敦义、敦礼、敦智、敦信、敦常。徐父虽是九品芝麻官，但注重诗书传家。徐敦仁自幼聪慧，志向远大，他的偶像正是自己十七世祖徐缙，号崦西，明代的进士，官至礼部右侍郎，故为自己取号为小崦，可惜他的才华与运气成反比。

咸丰八年（1858），已中秀才的徐敦仁北上，进京参加戊午科乡试，铩羽而归。此后，他又参加了咸丰九年己未、咸丰十一年辛酉、同治元年壬戌、同治三年甲子的顺天乡试，无一中举。在躺平和发疯之间，徐敦仁选择了打工，因为他还有一家八口要养活。

《徐敦仁日记》

蹉跎过科场，应聘过书院，徐敦仁终于找到了一份适合自己的长期工——作。同治六年（1867），他受聘于即将赴任四川布政使的蒋志章，作为幕府人员随行。省部级官员花钱购买服务的幕府，包括刑名师爷（掌司法）、钱谷师爷（掌赋税）等。作为秘书天团的一员，徐敦仁做的是书启师爷，专门负责文书。徐本人擅长诗歌与骈文，被认为“歌哭千秋心，文章九鼎重”（谭献赠诗）。上至皇帝的奏折，下到回复的私人信件，绝大多数由他代拟，有时还要为幕主代写。在公共领域他书写着国之大事，而在私人领域他留下三年师爷生涯的日记。其中有自励，每日不辍的读书、练字，修炼“专攻之业”；有满意，每年脩金上千，足以慰家小；也有自伤，听闻和他一同参加五次乡试、在同治三年中举的同学兼同乡洪钧，在同治七年（1868年）状元及第，授翰林院修撰，“成败迥殊”。然而，一个有才的秘书，一个勤勉的师爷，深得蒋志章的心，他升任陕西巡抚后，又携徐敦仁入陕。好景不长，同治十年（1871），随着蒋志章过世，徐敦仁失业了。

冯桂芬故居

但，不要紧，徐敦仁又开辟了第二条赛道，那就是——修志书。同治八年（1869），曾中过榜眼的冯桂芬以耆旧归宿故乡jdb电子平台，受知府李铭皖之托主持《jdb电子平台府志》的修撰。开启修志局后，“汇萃群贤，采访修辑，殚精竭虑，各尽所长”。同治十一年（1872），徐敦仁回到家乡，就被老师冯桂芬召去纂修《jdb电子平台府志》。七八年前，冯桂芬主讲惜阴书院、正谊书院时，就招徕了一批学生：徐敦仁、柳商贤、王颂蔚、管礼耕、叶昌炽等，此时都成了他修志的得力助手。其中徐敦仁“著名最早”却“淹蹇名场”（徐世昌《晚晴簃诗汇》），从师爷变为分纂，与同学成为同事，他如“古贤”般的才华换种形式“志欲为世用”。同治十三年（1874）春，他和管礼耕、徐诵芬、叶昌炽等搬到冯桂芬捐出的木渎寓所，“即移卧具至旧居，五人同室，颇不寂寞”（叶昌炽《缘督庐日记抄》），与这些小友同吃同住同修志，不亦快哉！同年，冯桂芬过世，但修志局并未星散，众人继承遗志。

叶昌炽《缘督庐日记》

徐敦仁负责的是《军制》和《第宅园林》两门，想来和他的经历相关。客居幕府期间，他服务于地方大员，娴于政务，精通文书，接触过李鸿章、左宗棠等，还为蒋志章校勘其曾祖父蒋士铨的《忠雅堂文集》，而年过四十的他对于家乡jdb电子平台的一草一木都熟悉又饱含深情。在《军制》的编撰中，经历过同治兵燹的他把战争的残酷记录其中，也把老师冯桂芬《显志堂稿·续郡志记兵》收纳其中。第宅园林的兴废更直观显现了战争的影响，徐敦仁在《第宅园林序》:“郡中自庚申被兵,凡平泉草木,与夫高人隐士之居,什不存一，然其名自不可没也。今仍旧志，更采之他书，不分存废，悉著于篇。”他一方面以诗人的敏感把心绪寄托文字中，一方面以理性的搜访记录下jdb电子平台吴县、长洲县、元和县、昆山县、新阳县、常熟县、昭文县、吴江县、震泽县凡9县753处第宅园林以及相关诗文，著录之多，远超前志。

《[同治]jdb电子平台府志》修志人员

光绪二年（1876），完成修志的徐敦仁参加江苏贡生试，获优贡第一名，入京朝考一等，引见，于当年七月以知县用。他优贡的朱卷还保持至今，上有考官两江总督沈葆桢、江苏巡抚吴元炳、江苏学政林天龄的批语：播乐府于秦中，筹笔抒匡时之略；续图经于吴郡，纂言分修志之功。大器晚成，壮心未已，奇文共赏，老手咸推。吴元炳正是同治《jdb电子平台府志》作序人之一，想来这也是特别的因缘。

徐敦仁没有爽文般的大团圆结局，后卒于知县任上。就像他喜欢的杉树一样，不能做庙堂巨室的用材，却能用于生活的日常中，“直道自立于天地间，而遗外物之累者也，何必与杞梓诸木争一日之贵哉。”（徐敦仁《日损斋诗文集·爱杉说》）

无论是他日记中的风雅人生，还是修志问道中的写实人生，也许他没有实现世俗意义上的成功，但是具有丰富的灵魂浓度，让现实的出口不再晦涩和彷徨。

2025年7月3日下午，由jdb电子平台市地方志工作办公室编，南京师范大学研究员、博士生导师江庆柏总校的《[同治]jdb电子平台府志》点校本新书发布会将在江苏书展与大家见面，欢迎各位莅临现场参与！

 

 资料：

1.《徐敦仁日记》，凤凰出版社，2021.9

2.《[同治]jdb电子平台府志》，凤凰出版社，2025.6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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拟稿：市地方志办编纂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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